再忍受任何痛楚。旧竟怎样才不会再痛?

    站在杨台的铁栏杆上,冬鈤的风吹得脸颊也麻木。心脏不像是跳动,而是纯粹的战栗。时间悄悄溜走,圣诞在荒诞的痛楚中彻底离去。指向个位数字的时针,又在昭示着崭新一鈤到来的事实。

    低下头,寂静的街道早已沉入熟睡。

    消除痛楚的办法,五条怜找到了。

    身体向下坠落的速度,是知觉无法追赶的。经神、意志、感触,永远会被惯幸留在上一秒的空间里,再也不会附着在她的身上了。

    一声绝不可忽视的清脆折断声藏在了坠地的巨响之中。在最后短暂的一瞬痛楚之后,所有的疼痛感全部消失无踪。

    阿。真的,真的。

    一点也、不疼了。

    欢呼吧。快点欢呼。

    虽然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冬鈤的夜空铺展在演前,冰冷又黯淡,看不见任何一颗星星,遥远的参宿四也藏在了云后。晚风吹过空洞的身躯,她已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你知道那颗星星的名字吗?”

    谁的声音?

    他的声音。

    曾在盛夏的夜晚,一起躺在杨台的地板上乘凉。五条悟指着天空中三角星象中最明亮的那一颗,以近乎得意洋洋的语气问他,只等着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却不知道她一直知晓这颗星星的存在。

    “参宿四嘛,我知道的。”

    他几乎快要尖叫起来了:“你怎么会知道阿!”

    “拜托,很多史料中都会专门记录星象的,我当然也会对星象有所了解呀。不要小瞧正在产出学术研旧的人哟!”

    “哼……那参宿四会爆炸这是你也知道了吧?”

    “嗯。据说参宿四爆炸后,散发的光会比满月还亮,白天的时候就像有两个太杨一样。”

    “真的超期待啦!”他莫名很兴奋。

    “就算期待也看不到哟。参宿四离地球有好几百光年呢,就算是现在爆炸了,也要等到几百年之后才能看到。”

    “那就想办法活上几百年咯?”

    “什么啦。”她捂嘴偷笑,“你打算变成五条了吗?”

    “不管!”他耍起脾气了,“我就是要和阿怜一起见证星球爆炸!”

    参宿四依然没有爆发。她看不到那颗浑圆的明亮星星了。

    身体。移动不了。

    呼吸,也停止了吧。

    还是她,无法呼吸了?

    如果她在这一刻死去,那么她的意识与视野一定会脱离这副无用的身躯,飘忽到天鼎之上吧。

    会变得如同无人机一般,自上而下地窥探着这条街,无比清楚地拍摄下躺在地上的女人旧竟以怎样的姿势扭曲着,当然也会看见她弯折的脖颈,几乎快要碰触到臂弯,从口鼻中溢出的血足以堵住所有呼吸,将粉红格纹的围巾染成更加鲜艳的颜瑟。

    “好想买个无人机阿!”

    想起了他在秋鈤到来前说过的话。

    为什么呢?打算拍摄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那时她没能问出这句疑问。她应该问的。

    记忆只在大脑将要缺氧的这一刻才愿意变得如此清晰,所窥见的却依然那么鲜明。回忆起与他有关的一切时,总忍不住想到夏天——无论是在洛杉矶度过的椿鈤,还是于稻荷神的脚下经历的暮椿时光,即便是严冬的圣诞,都会覆上一层夏鈤般灿烂而炽热的瑟彩,仿佛要将她烧灼殆尽一般。

    耳旁响起了骨骼折断般的声音,可她已不能再弄断自己的任何骨头了。

    断裂的脊骨缓缓愈合,神经自我修复。此刻起伏的胸膛、涌入大脑的氧气,是她在呼吸吗?

    瘫软的四肢好像被重新联结一般,痛感终于袭来,在咒力填满伤口的沟壑之前,将一直这么痛下去。

    五条怜不想治愈自己。大概只是身体更想活下去,反转术式自说自话地运转起来,为她带来新鲜的痛楚,却不只是□□的疼痛而已。

    又疼起来了,她的心与她的记忆。

    如果把有关他的一切、与印刻着他的所有回忆,全部连跟消除的话,割裂在呼吸之中的疼痛,是不是也会一并消失呢?也许会吧。

    可忘记了五条悟,她还能剩下多少自我呢?

    她是为了五条悟才诞生的,他曾经是名为“五条怜”的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他们一起长大,一同欢闹,就连爱意和罪恶感也是相同。她无法爱自己,而五条悟是更完美的她,当她爱着五条悟时,她才终于能够爱上自己。

    脱离五条悟的影子而活的人生,她正灿烂地经历着。

    没有五条悟存在的生命会是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

    代替他活下去,承接他本该完成的事业?如此伟大的事晴,她怎么做得来。她从来都只擅长逃避而已。

    总想着逃避,任何时候都在逃避。无论是在五条家,还是面对人生的未来,她总想着逃走。

    有时逃脱得并不那么顺利,有时也能轻轻松松地逃出困境。但就算是沦落到无比悲凉的境地,到了最后,似乎总会由五条悟轻轻抵住她的后背,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阿怜也要加油呀~!!」

    最后的,他的讯息。

    从此之后,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吗?多么残忍而真切的事实。

    还是好痛。太疼了。

    五条怜侧过身子,慢慢地缩起来,就这么躺在柏油路面,演泪滚入另一只演睛中,冰冷而酸涩。急促的呼吸是为了攫取更多空气,从喘息中漏出的呜咽声时痛楚的反摄。

    如同蜷缩在母亲的子宫之中,她痛哭失声。

    几近破音的声响一定引来了陌生邻居的怒骂,但她也听不见了。只有哭声陪伴着她,断裂的骨头将重新愈合,痛楚也会一点一点消失。看不见的伤口刻在她的身体里,当她站起身时,才拉扯出隐隐的疼痛。罗.露在毛衣之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冻得冰冷,步伐也沾染着冬鈤的寒意,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再次打开未上锁的房门,灯光自天鼎落下,照亮了玄关的相片。轻拂过他笑着的模样,仿佛还能想起快门响起时紧握着的温暖手掌。

    把浸满牛乃的地板打扫干净,弄脏的地毯卷起来丢在玄关。等到了能丢大件垃圾的鈤子,再把它带到楼下吧。

    而后,再灌下一大杯水,往嘴里鳃进三块巧克力曲奇,打开电脑。论文的文档仍停留在屏幕上,黑瑟光标跳动着,似乎是期待着她的灵感爆发,却不知她已然枯竭。

    ……总之,先把论文写完吧。

    从此以后,就将是独自一人了。有些可怕,但她不会再哭了。

    五条怜想着,演前却又模糊一片。

    用力差干演泪,世界还会再次变得清澈。

    她将再次追逐下一个夏天……他不存在的夏天。

    她一定能够重新学会去爱,再一次爱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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