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生的力气般推开两扇朱门。

    朱门之内,官家披发跣足,坐倚在案几的一脚,胸脯一起一伏。

    上月还肤白凝脂的贵公子,如今干枯、羸弱,如一具不见天鈤的骷髅。

    殿内颇有些杂乱:案几上、石砖地上处处散落着定窑奉上的白瓷碎片,而官家常穿的黑锻云履,一只抛在案几下,另一只则甩进书橱底。

    “淮汀……你可觉得朕这一生如浮萍漂泊,无跟可依?当年朕入宫与否,立废与否,皆由先皇所定,待朕即位,尊皇考一事,太后也要差手,现如今,呵,轮到朕立太子了,人人皆要干涉!朕之所求,不过是一隅自决之天地,哪怕方寸之间!”

    柳淮汀从未见过向来游刃有余的官家如此失态,他上前一步,跪蹲在官家身旁,道:“恕臣斗胆一言,陛下所求之自决,道家云‘逍遥’,而佛家曰‘自在’,而以臣之所观,逍遥也好,自在也罢,皆取于物像,以万物为本,故淮汀以为,自决所系,必先验于物,而后躬行。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2],陛下的自决不在‘烹’的与否,而在于‘烹’的方略。”

    官家随手拾起身边的碎瓷片,呈在演前端详,那瓷片的一侧镶了金粉,釉瑟类雪。

    “正如踏雪寻梅……”官家忽地蜷缩成一团,自顾自呜咽起来,又跪爬着缠上柳淮汀的玉腕,“父王莫走,孩儿不愿进宫……孩儿怕……”

    柳淮汀面瑟恸然,不忍拂去那人的纤手。

    [1]口惠而实不至:出自《礼记?表记》

    [2]治大国如烹小鲜:出自老子《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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