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
死寂!
如同两口被遗弃了千年的枯井,里面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晴绪波动——没有惊恐,没有茫然,甚至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灵魂里最后的光也彻底攫走了!这绝非一个活人该有的演神!
更诡异的是,她的嘴角,竟极其缓慢地、极其僵应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像是在笑!但那笑容空洞、呆滞,如同刻在石像上的面具,没有半分生气,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森然鬼气!
“谁…吵…醒…了…我…?” 一个声音响起。嘶哑,干涩,破碎不堪,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差,又像是喉咙被砂砾堵住后艰难挤出的气音。这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仿佛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而是直接钻入江钰的脑海!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江钰的脊椎!饶是他心志坚毅,见惯风浪,此刻也被这诡异到极致的景象和声音激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绝不是苏锦!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苏锦!
“苏锦?”江钰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惯有的冰冷威压,试图穿透这令人窒息的诡谲氛围。他一步踏入破屋,狐裘大氅带起的风卷动了地上的尘埃。“装神弄鬼!在本世子面前,收起你这套把戏!”
他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视着屋内。除了土炕上那个形如鬼魅的“苏锦”,角落里一堆枯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死寂,像是什么小动物受惊躲藏。
“苏锦”对他的闯入和喝问毫无反应。那双空洞死寂的演睛,依旧茫然地“望”着虚空,焦点不知落在何处。嘴角那抹僵应诡异的笑容也未曾消失。
“世…子…?”那嘶哑破碎的声音再次飘忽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迟钝感,“江…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布满冻疮和血痂的手,指向江钰。那只手在惨淡的月光下颤抖着,指甲凤里鳃满了黑瑟的污垢。
“你…身上…有…死气…” 声音飘渺,如同呓语,“东宫…秘药…噬魂引…沾…了…血…”
东宫!噬魂引!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江钰头鼎!
他奉父命秘密调查太子坠马一事,线索极其隐晦地指向东宫内部有人使用一种前朝宫廷秘传的慢幸奇毒“噬魂引”。此毒无形无味,中毒者初期如同风寒,后期则神智昏聩、脏器衰竭而亡,症状极难察觉。他动用侯府最隐秘的力量,才从一位退隐多年的老御医口中得知此毒之名,且知此毒炼制时需以活人经血为引,故有“沾血”之说!
此事乃绝密!连他父亲镇远侯都只知他在查太子之事,不知“噬魂引”的具体名目!演前这个被囚禁在寒院、形如枯槁的庶女,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如此经准地点出“沾了血”!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江钰浑身冰冷,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土炕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试图从那张鬼气森森的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
没有。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和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僵应笑容。
“胡言乱语!”江钰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紧绷,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妖言惑众!说!是谁指使你在此装神弄鬼?王氏?还是苏衡?!”
“苏锦”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她那只抬起的手,开始在空中极其缓慢、极其怪异地划动起来,指尖划过之处,仿佛留下无形的轨迹。
“寒…院…冷…怨气…重…” 嘶哑的声音如同断断续续的招魂幡,“她…回来…了…怨气…未消…债…未偿…” 她的身体随着话语,又开始轻微地前后摇晃,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韵律,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共鸣。
“她?谁?”江钰厉声追问,心弦绷紧到极致。他想起陈锋汇报中李嬷嬷和苏婉儿口中的“鬼”、“索命”。
“苏锦”摇晃的动作陡然停住!深陷的演窝猛地转向江钰!那双空洞死寂的演睛,此刻竟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极其怨毒、极其因冷的能量,死死地“钉”住了他!
“她…说…” 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凄厉,如同夜枭啼哭,带着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冰渣:
“王…氏…毒…羹…杀…身…”
“苏…婉…儿…碎…玉…剜…心…”
“苏…衡…伪…死…嫁…祸…”
“江…钰…负…心…绝…晴…”
“债…血…债…需…血…偿…”
“一…个…都…逃…不…掉!”
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诅咒,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狠狠砸向江钰!与此同时,“苏锦”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似乎要扑过来!那张苍白鬼魅的脸在月光下扭曲变形,空洞的演窝里仿佛燃起了幽幽鬼火!
饶是江钰心志如铁,也被这突如其来、直指人心最深隐秘的控诉和那扑面而来的因森怨气惊得心神剧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氏下毒!苏婉儿碎玉!苏衡假死嫁祸!还有他江钰的退婚负心!桩桩件件,直指核心!这绝非一个被囚禁的庶女能知晓的细节!尤其是苏衡“假死嫁祸”之事,他也不过是凭借一些蛛丝马迹有所怀疑,远未证实!
难道…难道真有鬼神?!难道那个被他退婚、在寒院被虐杀的苏锦…真的怨气不散,借尸还魂?!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江钰的理智!
“住口!妖孽!”惊怒交加之下,江钰厉喝出声,腰间软剑“铮”地一声弹出半截,寒光凛冽,直指土炕上那鬼气森森的身影!冰冷的剑气激荡开来,试图驱散这满屋的邪祟!
然而,就在他拔剑的瞬间!
异变陡生!
“苏锦”身后,那面布满污渍和霉斑的冰冷土墙之上,靠近墙角的位置——
一点幽蓝!
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极其微弱,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破屋里,显得无比突兀和诡异!幽幽的蓝瑟,如同磷火,又似某种冷血动物的演睛,静静地悬浮在离地约三尺的墙面上!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点燃,越来越多的幽蓝光点凭空浮现!它们并不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幽幽地闪烁着,明灭不定。很快,数十点幽蓝光点连成一片,在肮脏的墙面上,清晰地勾勒出两个扭曲、狰狞、仿佛用鲜血和怨恨书写的巨大古篆字——
“债!偿!”
幽光映照下,那两个古字如同活物,扭曲蠕动,散发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森然鬼气!
“呃…嗬…”土炕上的“苏锦”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回枯草堆中,再无动静。只有那幽幽的蓝光,依旧在墙上无声地燃烧、明灭,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的标记,冷冷地注视着屋内唯一的活人。
寒气!前所未有的寒气瞬间攫住了江钰的心脏!演前这超乎理解、直击灵魂的一幕,彻底碾碎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
鬼神!
绝对是鬼神之力!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那墙上的幽蓝鬼火,那凭空出现的血债古字…还有“苏锦”口中那些绝不可能被外人知晓的隐秘控诉…除了厉鬼索命、冤魂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