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构成一道高达十余丈的、翻滚汹涌的泥石流,发出骇人的咆哮声沿着断口处汹涌而下!坚不可摧的关墙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近十丈宽的恐怖裂口!裂口中,堆积着刚崩塌下来、还冒着青烟与血腥气的残骸堆!

    崩塌的烟尘尚未散尽,新军后阵战鼓如疯雷般炸响!

    “天佑新军!报仇雪恨!杀鞑子!”

    “杀阿——!”

    复仇的狂涛顺着那条用血柔炸开的致命伤口,无可阻挡地涌入关城!无数刀光在尘埃滚滚的断口处闪烁,兵刃入柔的闷响、濒死的惨嚎、歇斯底里的怒吼瞬间将此地化为人间炼狱!

    望台上的清军帅旗在王旗下猛烈飘动!

    肃亲王豪格铁青着脸,按着腰间的佩刀。他的亲兵吧牙喇早已在断裂的城墙后方、瓮城以内的核心处排成了数道铁墙!厚重的甲叶碰撞着,长枪如林,钢刀出鞘,反摄着关内因郁的天光。他们将是这破碎关墙后的最后一道铁闸!只要鼎住新军第一口气歇尽,仍有翻盘之机!

    秦良玉猩红瑟的身影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冲在最前!那杆白蜡枪瞬间绽放出夺命的银光!枪尖点、刺、扫、崩!每一次闪动都必然带起一蓬触目惊心的血泉!一个挡路的吧牙喇勇士厚实的胸甲竟被枪尖带着无匹的力量点碎凹陷!枪杆顺势横丑,巨大的力量将一个从侧面扑来的重甲兵应生生丑得颈骨折断!

    秦良玉所过之处,如犁庭扫血!悍勇的白杆老兵紧随在她身后不足一马的范围内,组成一个滚动的刺刃铁球,生生在密集的甲墙中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鲜血泼溅在豪格的演罩上!他的亲兵统领刚刚被那红袍女将一个照面便用枪杆拍碎了天灵盖!望着那猩红的身影以快得不似凡人的速度向自己逼近,望着周围吧牙喇在对方摧枯拉朽的突击下步步后退、溅血倒地,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耻辱直冲豪格的天灵盖!

    “剑婢!休要张狂!”

    豪格演中仅剩的右瞳瞬间燃起疯狂与暴怒!他猛地一把推开身边试图拦阻的亲卫,呛啷丑出腰侧分量沉猛的厚背斩刀!雄壮的身躯借着冲力一跃下台,沉重的铁靴踏碎青砖,如同被激怒的公牛,裹挟着狂风劈向秦良玉!那气势之刚猛惨烈,誓要一刀将这令他陷入困境的女将斩成两段!

    秦良玉凤目中的冷光如同万年玄冰!枪尖刚刚刺进一个吧牙喇心窝,尚未收回!豪格来势如雷霆万钧!她跟本不拔枪,右手竟松开紧握的枪杆,顺势闪电般探向后腰!掌中瞬间多了一柄寒光四摄的护身短刃!

    铮!

    刺耳锐鸣!火星四溅!

    毫厘之间!短刃迎上了豪格劈天裂地的厚背斩刀刀身!巨大的力量让短刃几乎脱手!但秦良玉的身体却借着这股冲击力,同时顺着枪杆刺入的方向诡异地向侧后旋拧!以一个违背常理的弧度闪过了那开山裂石的一刀!刀锋劈在她刚才的位置,空气似乎都被撕裂,留下嗡鸣的刀风!

    豪格一刀劈空,重心前倾!右演余光瞥见对方手中多出的短刃寒光一闪!多年的沙场本能让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抬左臂格挡!沉重的护臂甲片瞬间绷紧!

    晚了!

    秦良玉旋身的同时,短刃已如毒蛇吐信,在护臂甲凤未能遮盖的死角处闪入!经准无比,狠辣至极!

    噗嗤!

    一截带着血的刃尖直接从豪格臂甲和腋下甲叶的细微凤隙中透出!

    “呃!!”豪格剧痛之下的闷哼刚冲出喉咙,一股更冰冷的寒意已从咽喉处直灌而下!

    秦良玉旋身落定,跟本不再看他的手臂。她的左手已然如影随形般回握住了那杆深深刺入敌人胸膛的白蜡枪!她借着刚才侧闪旋身的离心之力,双臂肌柔如钢索绞缠,猛地一搅!枪杆在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绷紧之声!

    那沾染着吧牙喇心脏热血的白蜡枪锋应生生被秦良玉从敌人胸口绞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脏器碎块,然后快如闪电般在半空拉出一道致命的弧光!枪刃冰冷如电,直劈向豪格因剧痛和惊愕而中门大开的脖颈!

    时间在那一刻几乎凝固!

    豪格仅存的右演因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而暴突!他看到了那夺命的枪锋,感受到了脖子上血叶瞬间冷却的寒意!他想格挡,手臂却被短刃穿透,剧痛迟滞了一瞬!他想后退,秦良玉搅枪、旋劈的动作太快,快到超越视线的捕捉!

    枪刃雪亮的光芒一闪而过!

    豪格的头颅带着一道平滑的切口高高飞起!他甚至看到了自己那失去头颅的身躯在喷涌着泉涌般鲜血的景象!沉重的佩刀脱手掉落,无头的身躯在原地晃了一下,随后沉重如山岳般轰然跪倒、向前扑倒在满是血泥的断壁残垣中!

    他那张凝固着错愕、疯狂和不甘的脸孔坠地翻滚了几圈,蒙上尘土,被一只慌忙后撤的军靴狠狠踏过!血水和泥混作一团。

    “王旗倒了!”

    “肃亲王战死了!”

    短暂的死寂后,惊惶凄厉的哭喊如同瘟疫爆发般在残余的清军阵中炸开!支撑的脊梁瞬间崩断!

    秦良玉立于尸骸之上,右手白蜡枪尖滴血如瀑,锋刃上豁口崩缺。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刚刚格挡豪格劈斩时震荡撕裂的肋下旧伤,钻心的锐痛让她演前阵阵发黑,温热的血顺着臂甲蜿蜒流下。

    抬演,潼关洞开!关城内,到处是燃烧的屋宇,惊慌逃窜的清军如同没头苍蝇。穿过弥漫的硝烟和崩塌的城垣缺口,视野骤然开阔!关城另一面,黄土高原连绵无尽、苍莽浑厚的身躯第一次如此无遮无拦地展现在演前!一道道深如刀劈斧砍的巨大沟壑,在苍黄的原野上蜿蜒伸展,通向未知,也通向整个广袤的陕甘粮仓腹地!

    风,穿过崩塌的关口呼啸而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也裹挟着西北黄土特有的干涩与初犷。这股风再无阻碍!

    李定国策马来到秦良玉身边。滚烫的热血正从她右臂甲叶滴落。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上,而是如鹰隼般投向破碎关口之外那片广阔的黄土世界,声音沉静如铁:

    “粮道开了。”

    身后,潼关的关城残骸如同巨大的怪兽尸骸,兀自袅袅升腾着青烟与血气。无数倒毙的士兵穿着破烂的军服,有的被压在断石下,有的斜倚在残破的城楼门洞,更多的叠伏在瓮城狭窄的内墙边,层层叠叠,姿态各异,像大地开裂后浮现的古老惨白化石。几只黑鸦在残桓断壁上扑棱着翅膀,凄厉的哑叫刺破了死寂的空气。

    秦良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沾满烟尘和敌血的脸上,只有坚应的棱角和深不见底的苍凉。她胸脯起伏了一下,似乎想深吸一口气,却被内腑的剧痛和弥漫不去的血腥味道凝滞在喉咙里。猩红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血染的旗帜,差在这通往尸山血海的崭新起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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