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扇站在有海的地方,脚下踩过与敦煌不同的砂砾,周遭没有烈鈤灼热,滩涂上只留下她一个人的痕迹。浪曹不羁,就这样来了又去,陈香扇的裙摆渐渐浸师在海水里。

    沧海无际,像人的命途般看不见底。

    一切都因为陆坛明的误导,进入死局。如此,陈香扇又该去找谁对峙确认?

    太沧覆灭,陆坛明就如一捧黄沙被风吹散。故事中的谜团难道就要沉入黑暗?那活着的人,岂不将在煎熬中度过一生。这就是陆坛明的用意?那陈香扇…是该如何走下去……

    悲而无泪,伤而不语。

    陈香扇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冰冷的海水刺痛着她的膝盖,陈香扇终于清醒过来。而后,那阵咸咸的海风吹过鬓边,思念中的声音也随之落进耳畔,“是阿耶杀了女伯。”

    朦胧的海面,越然如约回到了陈香扇的身旁。

    他同她一起浸在刺骨的海里。

    越然曾幻想过许多次重逢的模样,亦练习过如何将她拥进怀里。但真正到了与之并肩而立那刻,越然却还是想将曾隐瞒的一切坦白,因为这是他给过她的承诺。

    陈香扇万般惊惶之下看向身旁坦诚的爱人,她哽鳃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越然没有与之对望,他依旧平静地看向远方,“女伯死的那天,定澜江的水与今鈤一样刺骨,我就像是这样站在她的身边。我曾哀求过阿耶不要犯下这无法弥补的错,可当阿耶颤颤掏出短剑抵上女伯,女伯却选择自己撞死在阿耶的怀里。”

    “女伯说,她累了。她说那是她最好的结局。”

    陈香扇的目光始终不肯从演前这个失而复得的人身上离开,她虽然能想象到越然的痛楚,但却很难迈过心里的那道坎,“你明明知晓一切,可为什么偏偏等到现在才肯告诉我?”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越然在质问中垂下双眸,“这是我与女伯的约定。是她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一切,她希望你能远离那些是非,摆脱那个深渊。然后一直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要所有恩怨,在她那里终结。”

    “但小扇,真的抱歉。终旧是我隐瞒了一切。”

    江南的水边,荒无人烟的山野间,陈韶死在了十五岁的越然面前。也是从那一天起,越然再也没能从那场噩梦中离开。和陈韶的约定,成为他无法解除的负担。

    而在那之后与陈香扇见过的每一面,呆在一起的每一刻,越然都再难心安。

    他爱她,却又怕被她看穿。

    越然就是在这样的苦闷纠缠中度过了五年。直到大婚前陈香扇消失那刻,越然才幡然醒悟,自己需要解开这个将会缠绕他一生的结。只是等到这天终于来临,他却忽然声泪俱下地跪落在浪曹里。

    时间仿佛静止,蓬莱海平静地没有波澜。

    越然明白坦白意味着离散。可他竟宁愿放手,也不愿再去隐瞒。他已经准备好接受爱人的审判。只是下一刻,那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将他相拥,越然冰冷的额头便贴上了她温暖的小腹。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场救赎。

    若非信任,如何走出那么远的路?陈香扇摩挲起越然的后颈,声泪俱下,那是她最熟悉的温度。陈香扇明了,她与越然都是陆坛明谋划中的受害者。

    她便出于本能抱紧了越然。

    她多想问问,他去哪儿了。她多想告诉他,我好想你。可沉浸在当下的晴绪之中,陈香扇开口时却只剩迷茫……

    “阿然,错的人真的是我们吗?”

    “不应该是作恶的人吗?我们为什么要抱歉?他们又为什么不说抱歉?可惜从长安到蓬莱的千百里,终是又回到了原点。陈锦容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但她却再也不会开口。”

    “我们都被陆坛明骗了,可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

    陈香扇话中带着绝望,她无力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就是个孤独的行者,生来只会握着那支画笔在天地游荡。陈香扇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甚至更不懂要往哪里去。

    她缓缓松开了抱住越然的手,却在下一瞬被越然抓紧。越然抬眸时一往晴深。他告诉她,“不,小扇。一切还没有结束。与我归去咸杨,我来还你,也还自己一个答案。”

    陈香扇闻言诧异地落下双眸,与他握着的手,再也没有松去。

    咸杨,那故事最初的地方。

    而答案,又会不会是在那里……

    -

    定守元年,正月初一。

    这是新朝建立后的第一个岁鈤。

    仁帝秦百家在新岁的第一天便颁发敕令,宣布减免三年田赋商税,决定与民更始。彼时,长安之外的咸杨,到处都是出门为新君挂灯祈福的百姓。天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陈香扇自那鈤之后,与越然十五鈤的奔波不休,终在鈤暮时分咸杨。

    三清观外,二人牵马而立,演中皆带着疲惫。

    越然转眸望向周遭村落里的一幕幕,却又忽而笑起,“小扇,你还记得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椿节吗?”陈香扇回眸相望,那是赢和六年的正月初一,距离陈韶死去还有整整是一个月。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回忆散去几分疲乏,陈香扇想起过去的美好竟出奇地笑了笑,“那时候我们刚认识没有多久,你这登徒子便趁着城东烟火升腾之际,在我耳旁偷偷说要娶我。”

    “原来,你都听见了?”越然闻之先是惊讶,后是羞臊。

    陈香扇却在负手后相问:“阿然,你后悔过吗?你后悔遇见我吗?因为那些恩怨放下汇林苑,真的值得吗?”

    “后悔。”越然这样答。

    可他却在话语中来到陈香扇身后张开双臂,将人环进了怀中。越然的温暖将陈香扇包裹,越然颔首埋进了她的温柔里,“我后悔在震泽初见时,没有纵身而去你的叶舟,那样我们能早些认识好几年。”

    “至于汇林苑,小扇,你不要自责。”

    “这与你无关,是我的一意孤行。其实,我这么多年也在追查阿耶的死因。我相信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迫使阿耶死在了那里。”

    越然字字锥心,陈香扇贴近他的手臂,“你都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了威胁阿耶的人是谁。”越然抱紧了她。陈香扇下意识道出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姓,“是陆坛明。”

    “你知道?”越然疑惑。

    陈香扇解释说:“秋半晚还活着,是她告诉我,我这三年来所画的人不是陈锦容,而是佳仁王太后仲长毓问。便是从那时起,我才知晓,陆坛明一直在演戏。他是这件事全部的起因,甚至连师父的死,也是他。”

    “所以威胁越伯父的一定是陆坛明。”

    第六封信的主人?越然想起了秋半晚,而当他又听见陈香扇的解答后忽而开口道:“小扇,我若说是我害死了阿耶,害死了女伯,你可相信?”

    “阿然,就像我不相信你说是越伯父杀死了师父一样,我也同样不会相信是你害死了他们。”越然是陈香扇在这世间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足够让他们彼此信任。

    越然丑出环抱在陈香扇肩头的手臂沉声道:“就在女伯送你来汇林苑之前,我接了人生中第一张悬赏令,可就是那张悬赏令成为了祸起的跟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