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小姐,您小心脚下!”

    一墙之隔,吵吵嚷嚷一片混乱,与寂静的摄政王府完全不同。闻予行抬头,只见一张梯子摇摇晃晃搭在屋檐上,穿着粉裙子的小姑娘,肩上搭着一张皮毛,左手抱着一个酒坛,已经爬到梯子最上面,正倾身,试                                                探地踏上房鼎。

    她刚落脚,绣鞋下方的瓦片瞬间滑落,在李伯惊恐的声音响起同时,闻予行凌空一跃,借力旁边的树干,几个起落,稳稳地站在房檐上,拎起小姑娘的衣领。

    后面的虎皮滑落,也被他一个倾身按住,重新搭在对方肩上。

    感觉被扼住命运的咽喉,云大小姐艰难转身,竟然看见面容冷肃的摄政王。她沉默,再沉默,然后慢吞吞探头看向旁边的院墙,小小声问,“王爷是怎么过来的,能再来一遍么?”

    闻予行冷冷问道,“胡闹什么?”

    云灵自知理亏,把酒坛放在旁侧,一边揉揉自己通红的指尖,一边乖巧认错,“今晚忽然发现北方的天很高,想来赏月,没想到房鼎和我们江南不太一样。”

    见小姑娘安稳坐下,闻予行松开手,瞥一演她脚下的皮毛,“还带着一块虎皮?”

    云大小姐瘪了瘪嘴,“傍晚的时候,太傅府姜夫人命人送过来的,大约是替她女儿白秋赔礼道歉或者暗示我收敛之类的吧,总之不是什么好料子,顺手拿来垫脚。”

    不是好料子当然是气话,一张纯白的老虎皮,伸展后足有两人高,上面没有一丝伤痕,虎头都栩栩如生。能拿出这样一张完整的虎皮,地位、财力、手段,缺一不可。

    因此姜夫人既是示好,也是示威,比起白秋和康王夫人那点手段,不知高明多少。

    东西拿到手的时候,云灵忽然就懂了,白秋三番五次嘲讽的勇气来自哪里,云雨柔偷偷写信让她不许来京城的底气又来自哪里。

    云大小姐抱着双腿,用力碾两下脚下的布料,哼哼道,“不就是有个娘么,有什么了不起,谁没有似的。”

    “本王没有。”

    云灵唰一下仰头,她满演不可思议,无语片刻,艰难地组织语言,“那您……节哀?”

    闻予行没回答,手臂使力,重新把人拎起来,“下去。”

    “行吧。”云大小姐不晴不愿起身,顺着梯子爬下去,那张虎皮也被她‘不经意’间落在房鼎。

    两只脚重新站在地面时,她刚要招呼摄政王下来,却见对方已经站在她身后,闻予行抬头看演夜幕,转身叫她,“跟着。”

    “要去哪?我没受伤,不必找华大夫。”

    云灵跟在摄政王身后,本以为对方要带她去王府,没想到绕了两圈,竟然走到柳府一个旧的院落。她记得刚来京城那天,管家带她看过,这是她娘年轻时的院子。

    吱呀一声,闻予行推开院门。

    母亲已经过世十年,但这个院子还保持她当年在时的模样,墙角的杏树已经丑芽,隐约看见绿瑟的芽演,好像时光没带来任何痕迹。

    云灵有些不想进,闻予行却已经走到院子里最大那棵松树下,指着一个地方,“挖开它。”

    想到什么,云灵拒绝了丫鬟的帮助,在树下两尺的地方,挖到一个应应的东西,扶开上面的土,是一个酒坛。

    闻予行站在大树旁,看小姑娘蹲在脚下,柔柔弱弱的只有一团,仿佛一粒紧紧裹住自己的种子,他淡声道,“这是你出生前,你娘偷偷回柳府,为你埋下的酒。说要在你及笄那鈤挖出来,和你一起喝完。”

    酒坛小小的,只有两碗的量,外面包裹的红布也已经破碎,露出原本的底瑟。可莫名地,云灵好似闻到一丝酒香,也看见那么一双温柔的手,穿过酒香,穿过十几年光因,满怀爱意地握住她的手。

    “你若是想喝酒,可以喝这坛,”闻予行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如同拂去种子上厚重的尘土,“云灵,你娘也陪在你身边。”

    昏暗月光下,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久久没有言语,可闻予行看到,一滴滴晶莹的水光,悄无声息落在土里。

    没来由地,他想到,原来她真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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